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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位名校长的反思:抢生源是教育最丑陋的事!

柳袁照 中小学数字化教学 2019-11-23


中高考过后,招生大战正当时。这段时间,中小学丑事、怪事频频发生。许多学校,往往是品牌学校,像重点、实验、国际等学校都使出许多招数抢好学生。同时,普通学校、薄弱学校也会拼命抵抗,针锋相对,除了正常的自卫,也用怪招、恶招来守住“生源”。

 


教育行政部门不管?他们管也管不住。其实,教育主管部门还是“抢夺生源”的始作俑者。为了抗拒来自不同区域的生源掠夺,由于体制的问题,上级主管部门与下级主管部门之间为了各自所属学校的利益,也会有礼貌地抗拒或不择手段地相互争抢优秀生源。有的地方运动员与裁判员合二为一,违规、越位、不到位,让招生工作乱象丛生。

 

招生政策的不公平加重了生源大战的残酷性。教育主管部门都会制定有针对性的学校保护政策,为保证重点学校、实验学校等强势学校更强势,或保住强势地位,会给这些学校一个又一个诸如提前招生、零志愿等优先选择权,且冠以改革的实验项目的美名。面对生源的差异,甚至是巨大的差异,普通学校、薄弱学校如何办学?有些地方搞所谓的发展性评估、绿色评估,也是虚晃一枪。绝对性的升学率成绩让这些品牌名校风光无限。

 

由此,我想到了校长的角色。由生源层次的不同造成了学校层次的不同,进而出现了校长层次的差异。一个“好学校”就会有一个“好校长”。所谓好学校往往被定义升学率强的学校。所谓好校长理所当然就是头顶上有着升学率光环的校长。这是当下基础教育的客观现实,江南江北、西部东部、南方北方几乎都差不多。

 

由此,我又想到前几年盛行的“教育家”办学,这一倡导推动了一波又一波的教育家培养计划或工程。有些不仅仅属于教育部门的项目,还直接是政府项目。什么未来教育家工程、教育家培养对象、领航班等等,名称不一,实质一样——加快培养教育家。就这样像搞运动一样,搞“教育家培养”运动。当年全民大炼钢铁,现在像不像大炼“教育家”,全教育系统大炼“教育家”。

 

什么样的校长能被列为“教育家”培养对象,被送出去重点培养?只要稍许留意一下名单就会发现,无论国家级的、省级的、市级的、县区级的“教育家”培养项目,绝大多数的培养对象是重点学校、实验学校等学校的校长。这些培养对象一般会进行为期两、三年的学习,开拓视野、学习理论、总结经验。从一般的做法,上升到理论高度,在学习、培训中提升境界。不少对象在学习和培训期间,或在学习和培训之后,出了专著,有的还召开了“教育思想研讨会”,这些都对,对这些校长的成长提升确实多少有些帮助。



问题是,这些教育家培养对象、未来教育家、领航者等回到学校之后,对学校的办学有了多大程度的改变?对具体的学校来说,可能会带来变化,在校园文化建设、课程的研发与实施、课堂教学的改变、教育教学理念与策略等方面或许都会有成效,这是从学校内部的封闭性考察得出的结论。然而,如果我们换一个视角,站到一个新的高度去观察,可能结论就不一样了。这些教育家或者准教育家的诞生如雨后春笋,但是有没有改变整个中小学的办学现状与教育现状呢?

 

十年来,如此花大力气培养教育家,各个层面都在推进。按理说,中小学教育应该会有一个深刻的变化,可是为何素质教育的推行还是这么艰难?中小学生的负担丝毫没有减轻,甚至在某些区域、一些学校还变本加厉、越演愈烈。教育的功利化倾向到了异常严重的程度,怎么能拿分数就做什么,凡是考试不考的就不教,凡是不考的教了就被视为教学事故。课堂教学就像走程序,一切都必须预设。这样的“有效课堂”“高效课堂”被视为许多校长眼中的好课。


招到好生源的重点学校要保持生源优势,也不敢、不能有丝毫松懈,坚持对那些优秀学生加压。而那些普通学校、薄弱学校,为了赶超,更是不择手段,节假日上课有增无减,美其名曰“弯道超越”。学校紧张、教师紧张、学生紧张,在某种程度上,家长更紧张。仅仅学校压榨学生还不够,家长还要千方百计送孩子进补习机构,进入各种提优班、强化班,乃至“一对一”。如此这般如何还能有孩子们的自由自主的学习天地?

 

为什么那些数不清的、各级各类教育家或者未来教育家,没有能发挥教育家或者未来教育家的作用?这似乎是一个讽刺。说实话,经过培训之后,说校长没有改变是不对的,多少还是有所改变的。首先,学校都有了自己的办学理念,而且形成了体系,至少自己能对自己负责,能够圆得过去。但是,许多理念是校长结合专家的智慧想出来的,哪个概念时髦,就用哪个,与学校的历史传统、文化,以及现实状况没有太大的联系,是挂在墙上的,是供人读的、供人看的、是供校长在各类教育研讨会上介绍的、交流的、阐述的。

 

所以说,有关教育家的培训与培养多少是有一定作用的,校长们会说了、能说了。以前可能只会做,不会说,现在是会做也会说了,更有甚者,不会做也会说了。尽管做不到,但是能够说得到。

 

我一直认为,简朴、简单、简洁都是美。做事简单、简练、简要,都是人生大美。简单的,做复杂,是专家;复杂的,做简单,是大专家。专家多,大专家少。现在,许多校长进入到了专家层面,一件小事、一件简单的事,能够让它复杂和不同凡响。


最近,我在思考一个简单的问题:教育家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?或许有许多方面,但最核心的是什么?从抽象到抽象,我不喜欢,也不擅长。能不能从具体到抽象?从感性到理性?我来列举几位古今中外的教育家,从他们身上看看能不能寻找共同点?比如孔子、比如陶行知、比如苏格拉底、比如苏霍姆林斯基,作为被整个人类共同认可的教育家,在他们身上呈现出了哪些动人的本质特征?——


是“有教无类”吗?现在,我们的校长谁还能做到“有教无类”?重点学校、实验学校等品牌学校是不可能的,那些普通学校、薄弱学校或许有某种可能。


抢生源,只收学业成绩好的学生,那有一点“有教无类”的影子吗?学生应该能够自主选择学校、选择老师,而学校、老师却不应该有权限去选择学生。高考过后,高校的生源大战也正式开始,北大、清华的校长也是那么热衷对生源的争抢,那不令人更觉悲哀吗?


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时,我看到:窗外的小河上一条小船摇过。水乡的景色是梦中的景色。小船行在水里、河里,但小船上的人还是渔夫吗?不是渔夫,他又在水上、船上做什么呢?——这个问题与本文的问题相吻合。


这条船上的人已经不再是渔夫,而是清洁工,负责每天在这段水面上打捞垃圾。不是河里没有鱼,而是不需要船上的人去捕鱼。船上的人已经不是渔夫,而是清洁工,他身份的改变,由谁决定?我们怎能不问问自己:作为教育工作者,我们的本质属性、使命意识等发生改变,是谁之过?

 

我也曾长期在重点中学当校长,也做过每年抢生源的事情,被上面的学校欺负,我再来欺负下面的学校。每年的招生期,都很焦虑,现在离开了这个岗位,何等轻松。前几天,我走在小巷,花墙上的凌霄花亮出属于自己的姿势。我突然领悟:凌霄花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与众不同的表达——攀缘之后不在乎地位的那种美丽的垂挂,对我来说,这不正暗示着什么,昭示着什么吗。

 

我写此文,从某种意义上说,是一种自我反思、自我忏悔。十年前,我也参加过“培养教育家”的研究班,一度沾沾自喜,一度自以为学到了什么而忘乎所以。其实,问题在自己,是自己没有把握住自己,以为自己是在教育家的路上飞速前进着。我参加的那期研究班的班名是“首期全国优秀中学校长高级研究班”,当时还责怪这个名称不够响亮,现在回想,这么命名是有道理的,定位是很准确的。


此刻,我不由得想起一个人——当时的教育部中学校长培训中心主任、我们的班主任陈玉琨先生。在此,我对他表达由衷的敬意,并由衷地钦佩他的睿智与清醒:在当下的现实条件下,我们大家的所做作为距离教育家还远着呢。以我们的辛勤劳动与付出或许能被评上“优秀校长”,但一个优秀校长与一个教育家的差距有多少——一个梦的差距。而现在的我们,缺少的正是梦想。





— THE END —


文章来源:微信号“柳袁照”

微信编辑:李中华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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